地啊

姥爷旱地拔松鼠的旱地。厂/矿。1617。

【NK番外】Shouldn't have to be like that

卡得生不如死,正文都没这么卡过。本篇为1617过去的故事。八点档狗血肥皂剧。故事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狗血得我不忍看,然而有的桥段它真的发生过。     NK本宣链接       TB预售链接

BGM:Shouldn't have to be like that - Fra Lippo Lippi


[Shouldn't have to be like that]

菲利普想,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佩尔·默特萨克那个神经病了。

那时候的佩尔,菲利普很难说出个所以然,可能只是像当时在场的其他人的评价,是个汉诺威来的乡下少爷,什么都敢说。包括那句“只差28厘米”。

这是句混帐话,可不得不说,让人印象深刻,以致于菲利普再没忘过。他想能让他记住身高的人,除了他自己就剩佩尔了,170+28,198。真高,虽然瘦得像个白斩鸡。

 

他们认识那年正流行大脚喇叭牛仔裤。汉诺威来的乡下少爷佩尔·默特萨克也给自己买了一条,还穿去见了同事们。当时不觉什么,现在看来真是噩梦一样的决定。饶是品味差如佩尔,现在也觉得那条牛仔裤真是丑得可以。偏偏当天还拍了不少照片,以致于时隔几年大脚喇叭裤不再流行后,菲利普总用那几张照片笑他。

佩尔抗议了,不过抗议无效。

也不怪菲利普笑他,谁让那时候的佩尔缺根筋,虽然其实现在也缺来着。佩尔去不莱梅那年,恰逢DFB剧组有长期项目。菲利普和佩尔都去了。现在想想,后来的故事大概都是从那儿开始的。

就是那年佩尔突然问他,“菲利普你多高?”要不是佩尔表情一本正经菲利普一定会认为他是来找茬的。菲利普一脸问号看着人来疯的佩尔,心说认识几年你连我身高都不知道。后扔下“170”三个数字走了。得到答案佩尔连蹦带跳跟上去,“我们只差28厘米!托尔斯滕非说我们差30厘米!”说得28和30差很多一样,菲利普仰头望佩尔一眼,用看智障的眼神。然后扔下佩尔走了。可事实上他没办法扔下佩尔,因为他们得一起去挂横幅,对,就是佩尔第一次当人型梯子那次。

有时候菲利普会怀疑那些混蛋是故意的,最高的和最矮的放在一起总有那么点喜剧效果,不仅挂横幅安排他俩,安排房间也是他俩一间。好在菲利普不在意,佩尔也似无所觉,还挺开心。他说:“太好了菲利普我们一间房。”甚至把菲利普抱起来,双脚离地的那种。菲利普再次认识到,这混蛋玩意儿是真的很高。

其实佩尔是个好室友,房间总是收拾得干净整齐,也不用担心迟到,这家伙从不迟到。连带着菲利普也没机会迟到,虽然他本来也不迟到。

“你跳起来像兔子。”菲利普刚换好鞋在房里跑跳几步,停下就听见佩尔的声音。佩尔还在系鞋带。看他笑得实在傻,菲利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想起一件事,“说起来,最近好像还没和Brownie还有Milky视频。”佩尔看他回得牛头不对马嘴,一时半会儿摸不着头脑,只能干看着。

“看我做什么,晚上就知道了。”见菲利普满心雀跃,佩尔也不由期待起来。事后再看,佩尔只想说,期待个鬼。

晚上,当佩尔看到屏幕中的两只兔子差点没跳起来,“你可没告诉我要见两只兔子!”

“我也没说不是,”菲利普没想到佩尔反应会这么大,但现在他没时间搭理佩尔,“嘘,安静点,让我和他们说说话。”佩尔的抗议还没说出口,硬生生卡在中途,索性不再去看这两只令他惶恐的兔子,默默把自己捂进被子,透过被子缝隙看菲利普怎么和兔子交流。

那一次奇妙的体验。菲利普一直在低声说什么,不时低笑几声。佩尔突然有些好奇,菲利普到底怎么和兔子交流的,可没敢问。后来也就没机会问了。

等菲利普视频结束佩尔还裹在被子里只露出半个脑袋,只是不知道思绪飘去了哪儿。菲利普想了一会儿,随手捏了一个纸团稳稳砸在佩尔脑袋上。佩尔猛地弹起,手忙脚乱一通好找,终于发现被他抖下床的纸团,“别吓我!”

菲利普撑着脸觉得好玩儿,又扔了一个纸团过去。这回佩尔不躲了,长臂一挥捞住对床扔来的纸团,“不要以为成功一次就每次都能吓到我,知道不是小动……”佩尔的话卡在半截,他突然意识到这会暴露自己。

“知道不是兔子就不怕了吗。”菲利普已经顺着他的话说完了。佩尔囧了半天,“你怎么发现的?”

“你今晚的表现还不能说明?”

“我还以为你只顾着看兔子根本注意不到我。”这话说得,怎么有点酸。

“你到底为什么会怕这些小东西,”菲利普分外不解,打开手机相册翻出Brownie和Milky的照片,“他们多可爱。”

只看照片佩尔倒不害怕,之前会被屏幕里的小家伙吓只是没做好心理准备,“这么小一团……”声音里满满的嫌弃。

“所以你不止怕兔子还怕所有小动物?”菲利普问。

佩尔扁扁嘴,眼神游移一阵,不情不愿点头。菲利普笑得在床上打滚,虽然后来想起他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可能只是佩尔表情太傻?那么大个人却怕小动物,菲利普想起那些怕老鼠的大象。也许是一个道理。

说起来,那之前菲利普从不提他的兔子,那之后菲利普总不时提起,每次提起都能看见佩尔不自觉一僵,喃喃自语一会儿又放松下来。菲利普忍不住猜想他是不是在安慰自己:只是提起兔子并不是真的有兔子在这儿。于是菲利普也去问了,佩尔愣了一会儿,梗着脖子说不是。

菲利普笑开了,邀请佩尔在工作完成后和他一起去慕尼黑看看他家Brownie和Milky。美名其曰,没准儿就治好了佩尔二十几年对小动物的恐惧。佩尔不知道是脑子抽了还是怎么居然答应了。连菲利普都没想到。后来佩尔说,因为菲利普那是第一次邀请他,他只顾答应了,根本没意识到是要亲自去见兔子。他还开心地揉乱了菲利普的头发。那时候菲利普还会用发胶,佩尔想起来就想笑。

然而那年工作并不顺利,收工时可谓长舒一口气。佩尔看了一眼同样兴致不高的菲利普也没去提什么一起去慕尼黑。上车时他也选择了往德国中部走的那辆,他前脚上车,后脚就被菲利普拖下来,“不是说跟我去慕尼黑吗?”

“我我……我以为你忘了。”佩尔随口搪塞。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不想见Brownie和Milky。”

“要不是你我才不去见什么破兔子。”佩尔嘀咕着。菲利普眼风扫过去,“你说什么?”

“我说今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到底佩尔还是去了,只是站在门边迟迟不肯进后院。菲利普亲亲兔子耳朵,抱着它走到佩尔面前。不出所料,佩尔一阵紧张,菲利普不由笑道,“摸摸看,没有想象可怕。”

“不!”佩尔拒绝得过于坚决,让菲利普又是一阵好笑。笑够了菲利普也不勉强他,让他坐在门边。他自己则跑去和兔子玩儿。

没坐一会儿佩尔开始走神。刚结束工作本就累得慌,没几分钟就靠在门边睡着了,头歪着,无意识中嘴巴张得老大,不时因为姿势不对呼吸不畅打一个呼噜。菲利普被佩尔的第一声呼噜吓了一跳,回身看见人已经睡着先是一愣。然后抱着Brownie和Milky到佩尔跟前。菲利普小心将Brownie放在佩尔身边,双手举起Milky凑到佩尔面前。

佩尔在做梦。他当上船长出海了,船上大副是一只大丹犬,大丹犬边上端坐着一只虎斑猫。掌舵的是一只松鼠,松鼠扒着巨大的方向盘,大尾巴被甩得飞来晃去。

水手!水手呢!我们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黑乌鸦从海里飞出,翅膀不停扑棱着,水溅了佩尔一脸。佩尔下意识想抬手抹脸,突然他睁开眼,醒了。眼前是白色的,毛茸茸的,在他脸上嗅来嗅去。看他醒了菲利普赶紧把Milky放到一边,佩尔愣了一秒,两秒,三秒,突然弹起来手忙脚乱抱住菲利普,“吓死我了!”

菲利普没想到佩尔是这个反应,心跳竟漏了一拍。结果脑袋被佩尔按在胸前差点没憋死,终于他调整姿势脸扭向一边,又能正常呼吸了。佩尔僵着,一动不动抱着,菲利普也不挣开。好一会儿,菲利普抬手揽上佩尔的腰,佩尔又是一僵,才放松下来。菲利普闷笑出声,拍拍佩尔屁股,“抱够没有。”

佩尔松开一只手,刚松开又揽上去了,“没有。”

“当自己还小?”

“你别总吓我。”佩尔声音里竟然还有点委屈。

“好好好我错了行吗。”菲利普接着哄小孩儿。佩尔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开菲利普。还不等下一步动作,佩尔看见脚边多了一只毛茸茸的生物,惊呼一声居然左脚绊右脚摔了个四仰八叉,好在身下是草地。菲利普好容易忍住没笑,抱开来串场的Brownie,才把佩尔拉起来,“这可真不是我干的。”

佩尔黑着脸:“我恨兔子。”菲利普到底没绷住,笑得前仰后合。罪魁祸首Brownie和Milky似无所觉,在草地上蹦跶得欢。

撇开兔子不谈,当天佩尔过得还不错。和菲利普喝酒聊天到很晚,唯一的遗憾是没能打牌,两个人凑不够一桌。而那晚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佩尔完全不记得了,只是隔日起床发现自己的脑袋蹭在菲利普手边。

看吧,我就说故事是从那时候开始。而之后,小打小闹,断断续续,又是几年。

 

菲利普大概没想过会在福利院遇见佩尔,尤其这里离两人的所在地都不算近。他到时佩尔正蹲在一堆孩子中间分发棒棒糖。连蹲下来都显得鹤立鸡群。

“菲利普哥哥!”有认识他的孩子发现他,张着双手跑过来扑到他腿上。菲利普摸摸小孩儿毛茸茸的脑袋,抬头看见视线转过来的佩尔。佩尔也有点懵,连发糖都忘了。小孩见他们都不说话,主动给两人介绍,“这是佩尔,这是菲利普哥哥。”

佩尔终于回过神,又笑开了。起身走到菲利普面前,问那孩子,“为什么我是佩尔,他是哥哥?”

“因为你是长颈鹿他是松鼠。”孩子放开菲利普兀自笑着跑走,但显然不管佩尔还是菲利普都不懂这之间有什么联系,面面相觑半晌还是菲利普先开口,“好吧长颈鹿,你怎么在这儿?”

“这句话还给你,松鼠。”

事实证明只是巧合,两人刚好选了同一个福利院。等菲利普出来看见等在门口的佩尔,“走吧。”

“谁说我在等你?”

“难道你在这儿傻站半天不是为了等我?”

佩尔被拆穿也不脸红,没脸没皮道,“附近有座公园。”

到公园佩尔先去买了两个甜筒,一个草莓味,一个巧克力味。也不问,直接把草莓味塞到菲利普手上,自己开始吃巧克力味。菲利普挑挑眉毛,“我也要吃巧克力味。”

佩尔看似很困扰,却掩不住眼里的得意,“巧克力味我吃过了,还是草莓味适合你。”

“哈。”菲利普干笑一声,佩尔以为这是认输的表现,还不等他开心,菲利普拉下他的手,在已经咬过的巧克力甜筒上咬了一口。

“喂喂喂,这是我吃过的。”佩尔有些手足无措。

“我知道。”菲利普咬过一口就不再提要吃巧克力味,舔了一口草莓味的甜筒,看佩尔还在看他,抬手把甜筒举在佩尔面前,“怎么,你也要吃草莓味?”

一瞬间佩尔觉得自己好像懂了菲利普的意思。犹豫一下,低头舔了一口。菲利普突然笑出声,另一只手揽上佩尔的腰,头扎在佩尔肚子上,笑得不能自已,真难为他的甜筒竟还能好好拿在手上。佩尔难得有点脸红,“你笑什么。”

菲利普笑够了,收回手,半个人靠在佩尔身上,“我高兴。”

佩尔笑了一会儿,“那我也说个高兴的事,”菲利普不说话等他的后文,“我快去伦敦了。”

菲利普正要咬下最后一点甜筒壳,差点咬到自己舌头,“要走?”

“我一直想去那家公司。”佩尔眼睛发亮,兀自喋喋不休,浑然不觉一旁的菲利普已经陷入诡异的沉默。

“菲利普你觉得怎么样?”佩尔终于扭头看菲利普,但菲利普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脑子里满是诡异的东西,终于他带着困惑的表情,慢慢转过头,“说真的,你要不要再和我去看一次Brownie和Milky。”

“……”迟钝如佩尔也察觉到菲利普情绪不对。

“佩尔。”

“啊?”佩尔抬头,却见菲利普已经站起来,难得需要仰头看菲利普。

“靠近一点。”菲利普冲他招手,他隐约猜到可能发生什么,脑袋不受控制靠过去。菲利普揽住他的脖子,让他凑得更近。嘴唇贴上佩尔的额头,又飞快离开了,凑在佩尔耳边低声道,“你长这么高真是不方便。”不等佩尔反应过来,菲利普埋头在他嘴唇上轻轻一碰又飞快离开了。

“我们这样几年了。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我的意思我应该表达得很清楚了。我不在乎你去哪里工作,只要你给我一个答案。”眼瞅着佩尔已经呆住,菲利普也不催他,“今年夏天到DFB报道时请给我答案。”佩尔半张着嘴,大脑似乎不能处理刚才的信息。菲利普嘴唇又在佩尔眼角碰碰,“我等你。”说完菲利普就走了。

菲利普一直走到佩尔视线范围外才停下,心脏咚咚直响,揣在兜里的手涔着汗,靠着墙接连着几次深呼吸才平复。从墙后探头看佩尔,佩尔还坐在那里,没吃完的甜筒流了一手。后来菲利普想,要是那时候他没走就好了,可谁又知道后来会怎样。

 

人到冬季总会想念夏日的阳光,到了夏日又恨不得回到冬季。DFB的成员们难得也在北半球的夏季,体验了一把南半球的冬季。那年的项目在南非。而菲利普已经开始担任DFB导演。项目很重要但时间不长,佩尔甚至没和菲利普说上几句话就匆忙赶往他的待命地点。分组行动,他和菲利普不在一组。

他不想匆忙告诉菲利普答案。虽然其实他当天就有了答案。他犹豫的原因却是他申请的工作。他没想到菲利普会突然摊牌,以致于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菲利普他刚从伦敦的公司申请了去阿富汗,虽说一时半会儿没申请成功,可一旦有机会必定会去,什么时候去,去多久还不知道,他不知道该怎么向菲利普开口。菲利普也说在DFB等答案,所以也许可以不用那么急着告诉菲利普?佩尔如是想。如果有时光机,佩尔一定回去骂死那时的自己,谁告诉你不急了。但也就,想想罢。

一直到庆功会上,佩尔才找到机会和菲利普好好聊聊,但菲利普似乎没办法好好聊。菲利普脸很黑,看上去心情糟透了,连托马斯都绕着道走。

佩尔拿着两瓶啤酒凑过去,“换一瓶?”说着抽走菲利普手里的空瓶子,重新塞给他一瓶,又自顾自和他碰了个杯。菲利普终于被就凭碰撞的脆响唤醒,分了一些注意力给佩尔。佩尔这才看到菲利普眼眶竟红着。佩尔揉揉菲利普头发,也不问为什么,只挨着他坐下,腿挨着菲利普的腿,不时往菲利普腿上靠。

菲利普没理他,默默灌着啤酒。等大半瓶啤酒又下去,菲利普把瓶子抱在怀里,头靠上佩尔手臂,一动不动。佩尔以为他睡着了,小心翼翼放下啤酒瓶,打算把人折腾回房间,衣角被扯住,一只手抓住他胳臂,又是沉默半晌。菲利普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语调,“Brownie和Milky没了。”

佩尔怔了一会儿,握住菲利普的手,紧紧捏着,“我们换个安静的地方。”庆功会太吵,佩尔头一次讨厌可以让他跳舞的环境,佩尔想和菲利普去外面透透气,不想菲利普拉着他往楼上走,“这边。”

“去哪里?”佩尔跟在菲利普身后问。菲利普停下,站在比佩尔高两阶的地方,刚好比佩尔高一点,他紧盯着佩尔,吐出一个词,“房间。”眼瞅着剧组明天又要散伙,菲利普发现自己的耐心在这时候还真不怎么样。他让佩尔报道时给他答案,这家伙却一直拖到现在还不肯说。

见鬼之前他干嘛要一本正经要答案,他想明明你已经知道我的答案。佩尔却一不小心开始发散思维。

进房间身后菲利普反锁上门,佩尔的心也跟着“咔哒”一声。

 

菲利普醒时已经快11点,头还疼着,昨晚喝太多了。身边没人,那半床已经凉了。菲利普哭笑不得,还没清醒的脑袋里脑补了一出和人上床负心汉跑了的狗血肥皂剧。菲利普刚穿上裤子,米洛敲门叫他起床准备吃中饭。菲利普开门应了,表示自己一会儿就下去,而米洛表情微妙。他还想米洛怎么了,直到他洗澡时看到脖子上的红印,菲利普一拍脑门,把这茬忘了。

下楼时菲利普脖子上多了一张创口贴。米洛欣慰地想他终于发现了。菲利普找了一圈没找到想找的人,原本还算放松的神经又绷紧了。

“他人呢?”这话本不是问米洛,只是下意识脱口而出,不想米洛顺当接过话头,“他走了。”

菲利普猛一回头,盯着米洛半晌,“走哪儿了?”

“不知道,只说有急事要先走。”

“我出去透透气。”菲利普憋了半天,总算把到嘴边的脏话咽了下去。这时菲利普想起什么,摸出手机,未读邮件里有一封佩尔的未读邮件,刚松一口气,点开邮件菲利普还是想骂人。一个电话打过去,却是转到语音留言信箱。菲利普没憋住,接连着骂出一堆脏话,全是骂佩尔的。

 

时间稍稍向前追溯。佩尔被手机震动叫醒,闭着眼迷糊着下意识抬手去摸,不想摸到一个人。佩尔猛地弹起,眼睛终于睁开了。佩尔呲着牙,浑身酸痛,身上还有深浅不一的痕迹。菲利普睡在一侧还没醒,眉头皱着,显然是被人扰了清梦感到不满。手机还在震,佩尔在一堆衣服里翻出自己的裤子找到手机,是公司上司,正要接起对方挂了。佩尔看看手机又看看还没醒的菲利普,放下手机轻手轻脚进了浴室,简单洗过澡,佩尔穿戴好又看看菲利普,拿上手机出了房间。

佩尔在走廊阳台回电话,“抱歉才看到来电。”

“是,已经回国。”

“这么急?好的没问题,请帮我安排。”佩尔挂上电话长吁一口气,真是太快了。佩尔想他应该和菲利普好好道别,走到门前才想起自己根本没有房卡。佩尔苦着脸,想还好行李不在里面。佩尔在楼下逛了一圈找到已经吃完早餐的米洛,和米洛打过招呼带着行李走了,悄悄的,没惊动任何人。

路上佩尔给菲利普发邮件,想了半天,手机却提示电量低,昨晚根本没机会充电。佩尔暗骂一声只得匆忙发了一句,“公司有急事,先走了。”佩尔想之后会有机会说清的,大概。

然而工作比想象的还急。工作是他和托马斯·维尔马伦一起申请的,公司只拿到一个名额,最后名额给了更有经验的维尔马伦,佩尔待命,只要有机会就会上报。而现在的情况是维尔马伦在一次空袭中受伤,佩尔前去接替。因早有准备,资料都是现成的,只等佩尔人到就可以安排离开。

佩尔在公司跑了大半天交接,晚上回家收拾行李,才给手机充上电。终于有时间给菲利普打电话了。

菲利普没接到电话。他已经回家,手机扔在房间,人却在后院。他亲手埋了陪了他近十年的Brownie和Milky。菲利普坐在足球上,盯着刚翻过的那块地出神。他想佩尔最怕的两家伙没了,连带着他人也不见了。

佩尔一路都在打电话,却没有一通接通了。佩尔只得发邮件,可怎么写呢,工作的事带保密性质,还不擅长写“作文”的佩尔纠结半天最后只写出,“我需要离开一段时间。Brownie和Milky在天堂会幸福的。”

当夜深人静,菲利普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房间,看见手机上十数个佩尔的未接来电和一封未读邮件,心情突然好了点儿。拿起手机先回了电话,然而又是语音留言信箱。面无表情挂上电话,菲利普打开那封未读邮件,里面语焉不详的内容让他一瞬间有点绝望。他想难道是进度条拉太快吓着了看似大心脏实则也大心脏的佩尔?还是有什么原因不得不走。可他不能更明白地告诉我吗?

菲利普把自己摔上床,随意地摊成“大”字。Brownie和Milky没了,佩尔莫名其妙跑了,他生活的一半突然都没了。静默的夜里,他听见自己的心脏缓慢跳动着,一下一下,一声比一声沉。他要被负面情绪侵蚀了。

第二天醒来,前夜那个低沉的菲利普仿佛从没存在过。该怎么就怎么,就像从来没有过Brownie,Milky。也从来没有过佩尔·默特萨克。

 

佩尔也终于到了那个混乱的地界。他想还好至少来之前给菲利普发了一封邮件,到这里他恐怕再没机会发什么私人邮件了,他的位置很靠前,连给公司发回执都需要通过军方。

那日子很难捱。佩尔时常在睡梦中被防空警报惊醒,几次险些在战壕中送命。曾经连弓箭都拉不稳的人居然也被教会用枪了,虽然准头时准时不准。闲暇时佩尔可能会拿着一把尺子,比划28厘米到底有多长。

紧张而无聊地过捱着,思考的时间被无限拉长,思念成了常态,在这样的环境无法不思考关于生死,关于战争,关于其他的种种,佩尔有时候想要是他把在这里的经历写成书,说不定能出版。可他现在没什么心情写书,捱过半年他争取到发送一封私人邮件的名额,当然信件内容也需要经过重重审核。

给家人的部分很快就写好了。到了给菲利普的部分他却不知道该写什么。说什么呢?说我在阿富汗前线说不定哪天就没了,还是请你继续等一个不知道什么才能回国的家伙?无论哪个答案都太混蛋,以致于佩尔又没有好好解释他到底在哪儿在干嘛,只又写下半页有胜于无的废话。他说我过得不错,希望你也过得好。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也许就回不来了。佩尔想了想把最后一句话改成“也许就不回来了”。菲利普很细心,他可不想让菲利普觉察出什么端倪,担心他的安危。

因为收件方信息也需要检查,佩尔索性将邮件发给了公司,再由公司转达。为表郑重,信件由工作人员亲自送达。佩尔离开不久后卢卡斯也去了伦敦,这份差事便落在卢卡斯身上。卢卡斯有苦说不出,佩尔和菲利普的事他多少知道一点,但具体到什么地步什么情况他就不清楚了。去之前被巴斯蒂安叨念了无数遍“少说少错,最好给了信就走。”念得他简直不想去了。而事实证明两人的担心有些多余,菲利普什么都没问,礼貌道谢后把信随手揣到兜里,简单客套几句后送了客。

失踪大半年的人突然有了消息说不激动是骗人的,他只是习惯性镇定。僵着动作,菲利普几乎是同手同脚回了房间。几次深呼吸后,才带着近乎虔诚的心打开那封打印出来的邮件。看完后,菲利普闭上眼,拳头紧握着,不长的指甲深深陷入皮肉。好半晌,他才睁开眼睛,仔细将信收好,放进柜子深处。

如果时间倒回,让佩尔重写前后这几封给菲利普的信,他一定把前因后果都写清楚了。毕竟“担心”从来不是什么可怕的情绪,未知却能消磨一个人的耐心。简而言之,他的语焉不详让菲利普几乎失去了探究事实的耐心。

所以说,有话就要好好说,明明白白地说。

 

后来,阿富汗战事日渐激烈,佩尔几乎和国内失去联系,原本预计的一年回国也因为事态紧张被耽搁,这一耽搁竟是接下来的整整一年。期间菲利普也再没收到过任何与佩尔有关的消息。也许就像来信说的那样,他不回来了。

菲利普想他该放弃了,没有答案的等待终于让人的耐心消磨殆尽。人总要向前看的是不是。而后菲利普也没有因此刻意做什么改变,但改变总是在无形中发生的。比如他不再抗拒一段新恋情的展开。

次年,一次野外采风中,菲利普不慎摔断胳臂,在医院静养的日子他和克劳迪娅相识了。那是一个平凡而普通的故事,然后它平凡而普通的走向了婚姻的殿堂。他们订婚了。

菲利普接到巴斯蒂安电话时,已是订婚后一个月。难得巴斯蒂安吞吞吐吐,说话像佩尔的信一样语焉不详。

“到底什么事。”菲利普终于受不了没完没了的兜圈子。

电话那头沉默一阵,“佩尔回来了。”一瞬间菲利普感觉心脏都跳停了,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

“菲利普?”一直没听到菲利普回话,巴斯蒂安又问一声。

菲利普回过神,“我知道了,谢谢通知。”说完便挂了电话。但他更茫然了。回来了,从哪儿,然后呢?菲利普突然有种冲动,冲到佩尔面前狠狠揍他一顿,让他告诉自己这些问题的答案。

“菲利普?”克劳迪娅路过房间,见菲利普在窗边发呆随口一问。这一叫却像一盆冰水劈头盖脸浇了菲利普一身,也浇灭了怒火。

“不,没什么。”问了又怎样,这些答案已经无关紧要。思及此,菲利普突然笑了,想回头应该给佩尔送一张请柬。他也真的那么做了。

佩尔想不起收到请柬时是什么心情,记忆里总是一片茫然,或者收到请柬本身就让他茫然,与不知所措。也许是请柬起了作用,佩尔回来后竟也没有联系菲利普。他回来了,可他仍像失踪人口,已经从菲利普的生活中消失。

婚礼当天,菲利普似乎在人群里看到了佩尔,只一瞬间又消失不见。他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佩尔真的来了,可这是无关紧要的事。就像卢卡斯和巴斯蒂安前来告知的来龙去脉,都是无关紧要的事。太晚了。

 

菲利普以为佩尔可能再也不会来见他了。这是想多,因为工作他们也非见不可。而事实上再次见面并不如想象中来得尴尬。甚至不是因为工作强行见面。

佩尔主动来找他了,就在婚礼的第二天。他出现在菲利普家门前,还是一如既往笑得没心没肺。只是面上的风霜怎么也掩不住,还黑了不少。

他说好久不见,说前些日子忙着交接和身体检查,慕尼黑又太远一直没腾出时间来见他。语气熟稔,动作随意,就像只是面见一位好久不见的朋友。

菲利普一来一往和他说着类似的话。几个回合下来,谁也不输谁。然后两人都突然陷入沉默,突兀地结束了这段毫无营养的对话。

良久,还是菲利普先打破沉寂,“你想问什么。”

“为什么。”这回答有头无尾,菲利普却听懂了,又是一阵沉默,菲利普开口:“你有那么多机会可以说清所有事,可你不说,也从来没有告诉我你的答案。所以我不知道你的答案,以后也不会知道。”

佩尔短暂一愣,面色如常,“我知道了。”

“还有什么事?”这是逐客令了。不想佩尔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我来送新婚礼物,祝你一切都好,”说完他笑笑,把盒子塞进菲利普手里,“我走了。”

菲利普没想到会是这样发展,拿着盒子愣在门口,直到佩尔从视野中消失。他看看盒子又看看佩尔消失的方向,终于关上门。

他打开盒子,盒子里安静躺着一支钢笔。

 

后来几年,他们像普通朋友一样。再后来的故事,你们已经知道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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